文弱书生与现代“困男”

文弱书生与现代“困男”

hyde555 2025-06-19 装修装饰 1 次浏览 0个评论

在中国的语境里,书生之见与妇孺之见其实没有明显的区别,无论是庙堂之上的辩论,还是街头巷尾的人头攒动,否定一个人的观点用上任意一种都可以达成气势上的威压,算得上是“男女平等”实现的吊诡现实一种。令人觉得疑惑的是,自古以来,书生多是年轻的男性,在他们尚未取得功名之时,他们的滔滔不绝常被社会所轻视,他们被认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理论派,他们被认为欠缺男子气概只会于歌台舞榭之间浅斟低唱。而今,他们的后辈们似乎也遭遇着来自现代的困境,虎扑、NGA等男性为主的社交平台言论常被更大的舆论力量指称为“直男癌”,当文弱书生不再需要金榜题名,而是一个个落座于写字楼的鸽子笼,或是加入风里来雨里去的骑士队伍,一个个“困男”接踵而至,躲在角落里抱团取暖,洞穴外是上野千鹤子们铺天盖地的宣发,一旦“还手”就是“厌女”。

《文弱书生》实际上可以看作是一种救赎之道,如果不愿意蹲在角落里自怨自艾,此书还是可以给男性读者带来全新的启迪的。作者宋耕所关注的书生群体看似是具象存在的历史群体,实则是一种被想象出来的概念,“男性气概”在中国历史语境里是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循的微妙存在。仔细想来,廿四史中可以和现代“男性气概”等量齐观者,区区数人而已(比如楚霸王项羽)。更多的青史留名者,都有着共同的历史人设,寒窗苦读,负笈赶考,或是一朝中举天下知,或是落榜书生受尽冷眼。穿插在全书中的线索是大家耳熟能详的《西厢记》,通过对张生形象的阐释与结构,一个被塑造出来的书生形象跃然纸上,虚构故事里的投射实际上将“书生-王权”的伴生关系揭露出来,如果没有登科及第的“授权”,那么书生就是弱势的男性,好比张生若是没有能够借兵的好兄弟,他就没法和崔莺莺拥有Happy Ending。

日本光荣游戏中的陆逊形象

在成书于明代的《三国演义》中,这样的文弱书生形象也很能佐证宋耕的结论。荆州失陷,刘玄德兴兵雪恨,这边是东吴孙权感慨周瑜、鲁肃、吕蒙先后亡故,无人能够力挽狂澜。对于大臣举荐的陆逊,军中的老将们十分不满,把未来的东吴丞相称为“书生”,在这点上他们的对手已经“吓死”曹操、吕蒙的关羽也有同感,他在生前得知陆逊接替吕蒙时,大呼孙权糊涂,任用“黄口孺子”。从小说的戏剧性而言,这种欲扬先抑的写作手法确实吊足了读者的胃口,但看猇亭营烧七百里,一代将星闪耀登场,这种反差感像极了被萧何追回的韩信,在拜将台上被刘邦授予印信,引得汉军高层惶恐震动。但是读者可能不会发现,陆逊在出任都督之时已经39岁(网络中已是“老登“的年龄),和影视剧、游戏世界里那面若冠玉、唇红齿白、意气风发的书生形象截然相反,这位在扬州讨伐山越十多年的将领非但不懦弱,相反老成谋国,是久经沙场的宿将。陈寿在《三国志》中只为两位人臣单独立传,其一是蜀汉丞相诸葛武侯,再者便是这位被冠以“文弱书生”的东吴丞相陆逊,足见二人分量之重。

宋耕的论述里,“文弱书生”“才子”这类形象与其说是中国前现代的男性气概,不如说是一种“虚构”,封建王朝为了士人们的忠诚、天下的太平,必须对诸葛亮、陆逊这种能够达成出将入相成就的男性做一种“无害化”的处理,从这个角度来看,诸葛亮在《三国演义》里被描绘成一个法术高强的道人似乎也是合理的,毕竟明人站在历史的下游,只有将通天的法力赋予武侯本人,他匡扶汉室的伟业在当时的语境里才能成立。

《长安的荔枝》中的雷佳音

在最近登上荧幕的《长安的荔枝》中,小吏李善德似乎也有这样的二面性,在原著中,李善德被赋予采摘荔枝的特殊使命,其间目睹唐王朝盛世下的危机四伏,王权、官僚机构的层层加码,让这个原本只想在长安买栋宅子的基层官吏苦不堪言,最终走上了类似《半泽直树》的道路,试图清算甚至复仇。影视改编的点睛之笔,或许是对于男主人的选角,“大头”雷佳音极其擅长出演这种表面庸碌、俗常,但又善于豹变的男性形象。比如《超时空同居》里的陆鸣和谍战剧《和平饭店》的王大顶。在《我的前半生》中,他扮演的陈俊生是近些年不可多得的“窝囊废”形象,完美迎合了影视剧“女强男弱”的风潮,陈俊生的窝囊、首鼠两端如此鲜活,甚至在表现力上抢走男主角靳东的风头,深入人心且颇得女性拥趸的追捧。“窝囊废”实际是“文弱书生”的现代演变,作家、编剧们善于把这一类男性形象限制在家庭、职场的狭小场域里,通过老板、老妈、老婆一众形象为他们施加压力,他们所承受的家人指责、期待,承受邻里“小男人”(这里尤指上海男性)的蔑称,与困在寺里备受崔母鄙夷的张生没有什么区别。

而在《男性的衰弱》一书中,英国的格雷森·佩里提供了与“文弱书生”大相径庭的男性主义反思。“男子与男性气概问题,其实与我们面临的很多全球性的重大问题息息相关。有时,我看电视上的晚间新闻时会想,世界上的所有问题都能归结到一个病根:有Y染色体的人的行为。”就像从历史History的词源来分析,历史好像从来都是男性书写的一样,他的洞察以及对西方男性气概的分型(权力-表现-暴力-情感)确实不无道理。在著名犯罪侧写师约翰·道格拉斯所著《变态杀手》中,他这样表述到,大多数恶性犯罪、连环杀手都是男性,引申佩里的观点,拥有Y染色体的生物,天生就被赋予了对暴力、权力的渴望,这种传统、僵硬的男性气概要求,确实会引发矛盾、冲突,进而左右、改变历史的进程,影响整个人类。

这或许是现代“困男”的一种张力,一方面传统的男性气概(无论中外)确实已经跟不上社会的演化方向,另一方面大部分男性其实处在于一种“无力”和“无感”的状态里,诚如佩里所言,女性在性别问题上的强势来自于她们被压抑得太久,但是身为“困男“,还是要去思索对策,现实总是局促的条条框框,文学艺术的创作或许可以带来一些启示。

青年小说家魏思孝在小说《余事勿取》中讲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,在本文的讨论中可以看作是一种对“文弱书生”的反抗,来自山东的普通农民游走于城市与乡村的裂隙,徘徊于欲望与现实的挣扎中,最终选择赴死。当然,小说想要呈现的或许是底层男性的困境,但其实指涉的群体不仅是衣衫褴褛者,那些衣冠楚楚出入高档写字楼的白领们何尝不会在梦里、在厕所的单间里、在停车场忽明忽暗的灯光中,畅想一次出奔,逃离现实生活的桎梏,哪怕黄历上写的是“余事勿取”(啥都别干)。魏思孝奔放、恣肆甚至略带粗俗的笔法文风,塑造了当下文学想象中少见的男性形象。只有生生世世都无比高贵、美貌的夜华们和举手投足都写着“有钱”的霸总们和《余事勿取》中的男性形象相弥合,我们才会得到一个更为真实、复杂的中国男性形象。

通过《文弱书生》来反思男性气概本身,实际是一种几乎科幻的体验,科幻小说的意义在于身在当下,如何想象、思索更好的可能,如果传统的男性想象是一种虚构,它内在的合理性,已经孕育它的社会背景必须是我们视域中的前置问题,娱乐或许会带来爽感,但是无助于统合、平衡如火如荼的社会思潮。

今年早些时候,我前往闽北的山区,在那些安逸祥和的小镇里,修建了不少现代化的展览馆,当地的文旅部门使尽浑身解数展现当地的民俗、文化、渊源。但是,看完之后仍旧陷入了一种思索,那便是男性的历史仍旧是展馆内的主菜,哪怕这位历史人物在历史上名声狼藉,他也定是当地的乡贤。与之形成对照的是,此间山水里的竹排漂流并不是男性的专利,美好的丹霞风光里是女船家的娴熟技艺,是舞动在乡间的傩戏、龙舞,积习的沉重压制不仅仅针对无处言说、无人言说的女性,同样针对史册上籍籍无名的“困男”们,时代不仅仅呼唤新女性,同样在深情地召唤新男性,一群向“文弱书生”“才子佳人”范式挥别的新人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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